偏东20千米处待命,车头对着返回舱将要着陆的方向。而在车队待命点以西偏南8千米处早已布有光学测量设备,大口径光学和红外镜头对着西方,严阵以待。
3:30,大庙直升机发出轰鸣声,螺旋桨急速地旋转着,机顶和机腹闪着警示灯。不一会儿,直升机相继起飞,分别奔赴预报落点的四个角上,在距理论落点30千米处盘旋着,等待着......
三、瞄准跑道
“第一次调姿”,10月17日凌晨3:43:19,远在南非大西洋上的远望三号测量船报告。飞行在343千米高度的神舟六号飞船开始在水平面向右旋转90度,变成与轨道面垂直。 “轨返分离”, 3:44:22,远望三号测量船又一次报告。轨道舱已与返回舱及推进舱组合体分离,从此成了一颗独立运行的卫星,继续在轨道上进行科学试验。传至北京的航天员话音也证实了这一点。
“第二次调姿”,过了10秒,返回舱和推进舱继续调整偏航角90度,推进舱的尾部在70秒内调向飞船飞行方向,然后又在俯仰方向转动了一个小角度,即推进舱尾部稍微向上翘了一点,做好了制动准备。
“制动点火”, 3:45:52,两个火柱从推进舱尾部猛然喷出,巨大的火焰拼命地阻止着返回舱的前进,两分多钟时间里飞船的速度每秒减小了100多米,坐在舱内的航天员通报着发生的一切:“轨控发动机开机指令发出,飞船工作正常,身体感觉良好,完毕。”显然,制动造成的过载没有对航天员产生明显影响。
所有上述动作均在远望三号测量船和纳米比亚站的视野内完成。随后两个船站又对制动后的轨道进行测量,数据表明,返回舱和推进舱组合体已按计划进入下降轨道,对准的就是主着陆场。
纳米比亚站一直跟踪到3:51:45。过了两分半分半钟,设在肯尼亚的马林迪站发现了目标,7分多钟的跟踪再次显示制动的正确性。
4:02:26,目标进入卡拉奇站的视线。4:07:08,目标下降至约140千米高度,推进舱和返回舱分离,完成历史任务的护花使者-推进舱-依依不舍地离开了航天员座舱。 “报告北京,密封板分离,仪表显示,推返分离”。航天员的话音与下行的遥测数据是完全吻合的。
卡拉奇站还没有跟踪结束,国内的和田站于4:07:49便已捕获目标。“游子”是在亲人的“目光”中回到祖国上空的。空中交接仪式是无声的,甚至航天员自己都不知道,但多少地面测控人员在密切关注着空中骄子!
返回舱在降至92千米高度时滑出和田站观测范围。返回舱在调整着自己的姿态,做好了配平再入大气层的准备。
四、穿越黑障区
返回舱降至约80多千米时,航天员渐渐感到有过载。高度在降低,大气密度在增加,阻力在增强。返回舱以不到2度的再入角、近每秒8千米的速度再入大气层,与大气发生剧烈摩擦,摩擦将空气电离,渐渐形成了等离子鞘,建立了一个电磁屏蔽层,阻断了返回舱与外界的无线电通信,这就是航天测控中常说的“黑障”。
黑障挡住了常规的无线电通信,但在返回舱周围及尾部形成的等离子鞘却给地面的反射式雷达提供了反射面,从4:12:07,即从80千米高度开始,设在安西的前置雷达站就一直跟踪着黑障内的返回舱。
大气的阻力在快速地降低着返回舱的下降速度。返回舱特有的结构设计,使得空气阻力的一部分变成了升力,返回舱就像鹰的翅膀受到空气向上的托力一样在滑行,航程因此而变长,过载因此而变小,飞行加速度因此而变缓,航天员的不适感因此而减轻,过载最大时只达到3.2g。另外,返回舱通过调整自身的姿态,使得升力的方向有所改变,致使返回舱可以一会儿滑向左边,一会儿又漂向右边,从地面看,返回舱像在“蛇行”,在加大返回舱航迹的同时,又可以起到修正落点的作用,最终可将返回舱调整到真正想落的地方。这就是“升力控制”。
返回舱与大气的剧烈摩擦,使得返回舱外表温度急剧上升,最后舱壁温度可达1000℃,大底温度可达2000℃,但良好的防热涂层阻断了高温向舱内传递,故航天员没有太多不适。
与此同时,5分钟前分离掉的推进舱也以相同的角度和速度进入了大气层。由于它没有防热设计,在与大气层剧烈摩擦后,整个舱体便迅速燃烧起来,燃烧速度远远大于返回舱,不久便在燃烧中解体,像-后的礼花,每一个礼花又继续-,变成众多的明珠,远远望去,就像彗星的尾巴,扫过浩瀚的星空;又像天女在散花,将天穹之美献给征服宇宙的航天英雄。推进舱在“燃烧着自己,照亮着别人”,照耀着不远处的返回舱,照耀着航天员回家的航程。所有这些难得的天象,就像银河系在过年。
推进舱的这种壮举是感人的,设在发射场附近的光学测量设备全部记录下了所发生的一切。
返回舱在50千米左右高度飞越设在发射场附近的副着陆场,任务解除后的副场搜救人员在高兴地翘望着黑障中的返回舱,心情如同发射时的逃逸塔设计人员:“只要不用我,就说明一切都正常着”。工程中这些“备而不用”的系统太多了。这些默默无闻的人们在“牺牲着自己,祝福着别人”。
主着陆场地面搜救车辆上的所有搜救人员早已走出车外,脚踏辽阔的草原,头顶透明的星空,眼睛紧紧盯住西方,观望着,期盼着。月亮已移至西南角,高高地挂着;流星不时地出现在西北角,人们已不为之所动。这些搜救人员很有经验,知道西方是他们现在盼望的方向。
突然,有人指着天边在喊:“看,那是什么?”但见西方地平线上众多繁星中猛地多出一个暗暗的亮点,看去跟星星差不多,但唯一的区别是它在动,而且慢慢地在变亮,慢慢地在爬高,像地平线上升起的一颗钻石。低头看表,月光中显示的时间是4:14。不一会儿,钻石开始变成红色,下方渐渐冒出一个小尾巴,而且尾巴越来越长。尾巴就是大气电离后形成的等离子鞘。观看的人群在兴奋着,在谈论着。摄影师拍下了天外游子归来的历程。
几乎与此同时,主场光学红外测量设备也捕获了黑障中的返回舱。
设在白云鄂博的前置雷达站于4:15:20捕获了处于51千米高度的返回舱。这时的返回舱速度已较小,大气的电离程度在减弱,降至40千米高度时,“等离子鞘”消失。
返回舱从80千米高度下降至40千米,历时5分半钟,终于顺利穿过黑障区。
五、返回祖国大地
4:18,布在西南角的直升机243信标接收机指针猛地动了一下,一会儿便指向了一个方向。
“收到243信标信号”。有一架直升机的报告声传到地面回收指挥所。没几秒钟,其他几架直升机都相继收到信号,方向均指向一个点,在态势显示的电子地图上明显地显示着,而这个点让人感到奇怪,因为它就是理论落点!
顺即马上听到北京传来的落点预报。记录落点预报时同样惊讶不已,因这组数据似乎是“抄”的理论落点。我的怀疑仍然存在,因为这么准还没见过,当时的确有点不信。 “发现目标”,声音从设在大庙的测量站传向北京,4:17:27,USB测量设备稳定地捕获住了33千米高度处的返回舱,此时的返回舱速度约每秒1.9千米。从20千米高度下降至10千米高度,返回舱的速度已降至每秒200米。而这些过程全都在大庙测量站的眼皮底下发生着。
“嘣”的一声巨响,主伞伞舱盖于4:19从返回舱舱壁弹向斜上方,顺即拉出4.25平方米的大引导伞,紧接着拉出0.7平方米的小引导伞,时间仅用了0.1秒。
“伞舱盖打开,拉引导伞”。这些语言可不是看飞船下行遥测的人发出的,而是设在沃力格图的主场光学测量设备用红外摄影机眼睁睁看到的。
小引导伞又将24平方米的减速伞从伞舱拉出。减速伞先呈收口状充满空气,目的是在高速气流作用下不会受力太猛而损坏伞布。减速伞在8秒钟后解除收口状而完全张满。又下降8秒后,返回舱高度降至8千米,速度也降至每秒90米。
减速伞完成任务后,又使劲拉出主伞。 “主伞打开”。光学红外测量设备屏幕上的减速伞渐渐消失,主伞从伞舱拉出,开始是瘦瘦的,处于收口状,仅伞就20多米高,伞下边有伞绳,有50米长,再下边就是3.2吨重、2.5米高的返回舱。伞在渐渐地张开,一会儿便充满了空气,8秒后,收口绳自动切断,大伞缓缓张开,1200平方米的彩色大伞兜着巨大的气流,返回舱下降速度在迅速减小着。此时航天员感受到的过载十分明显。
飞船从6千米下降至5千米高度要测下降时间,如小于55秒,则认为返回舱下降速度太快,会判断主伞没起作用,会立即切断主伞,启用副伞。现在的状态显然无需使用副伞,因主伞工作得相当漂亮。又一个备份系统没用。
返回舱下降至5千米高度时,又听一声巨响,返回舱底部的大底分离,在黑障内与大气层摩擦最剧烈、防热贡献最大、280千克重的大底,像瓢一样,斜着漂了出去。
10秒钟后,短波天线拉出,附在主伞吊带上,又一种无线电信号向空中辐射着。
“收到20MHZ信标信号”。4:24,地面搜索车辆几乎同时收到短波接收机“嘀嘀嘀......”的信号声,说明挂在主伞绳上的短波信标机已正常工作,同时也为地面搜索车辆指明了方向。
与此同时,主伞吊带与返回舱的连接处由单点吊挂变成双点吊挂,返回舱由斜着吊挂变成垂直吊挂。
抛大底后20秒,航天员座椅开始提升,航天员双腿收紧,做好了着陆准备。
此时返回舱的下降速度已基本稳定在每秒10米左右,光学测量设备的显示屏上伞绳都清晰可见。
离地10米处,舱内指示灯亮了,提醒着航天员即将着陆。
离地1米时,γ射线仪探测到了地面,毫不犹豫地发出指令,四个缓冲发动机同时点火,强大的火焰扑向平坦的大地,返回舱像落在海绵上一样,缓缓地、稳稳地坐在了这片神奇的草原上。
光学测量设备屏上刚才还缓缓下降的大伞,突然像失去了牵动,在空中左右摇晃了几下,像在招手,又像在说再见。这些动作都是在它完成历史使命之后才做的,一点儿也没有骄傲的成份。
“返回舱着陆”。 4:30:36,一个镇定但有力的声音通过调度传向了北京:“根据光学测量,返回舱已着陆”。
飞船从轨道分离到返回舱安然着陆,从南半球到北半球,从高度343千米到地球表面,历经12960千米,用时46分14秒,终于在祖国大地上画下了一个圆满的句号。
此时四架直升机在呼啸着向落点飞行。
“主伞已脱落,身体良好”。 4:37,从直升机243MHZ信标接收机里收到了返回舱内航天员费俊龙的声音。如果刚才亲眼看到返回舱着陆,你心里还不踏实的话,当听到航天员这样的表述,再担心的确就多余了。
“目视返回舱闪光灯信号”。 4:40,布在东南角的直升机首先飞到返回舱上空,其他直升机也在附近盘旋着。
“报告实际落点”。 4:43,我记下了这组不同寻常的数据。此时已不容我再怀疑了,因态势显示屏上四架直升机空中盘旋的航迹就在返回前事先注入的落点位置上空,太准了。 “神舟六号报告,飞船正常着陆,身体良好”。医疗救护直升机再次收到航天员的声音,真亲切。
“返回舱呈直立状态”。 4:47,直升机通过着陆探照灯清晰地看到了返回舱。直立是最好的状态,一说明落地时风小,二说明航天员落地瞬间受撞击的程度小。怎么这么完美?
4:52,另外两架直升机早已从大庙起飞,正在呼啸着从地面车辆的头顶上飞过。
4:55,直升机开始在现场降落。
4:56,地面车辆开始搜索前进。
六、出舱
5:07,打开舱门。地面人员在检查完舱体外观及燃料泄漏情况后搭起工作平台,准备迎接航天员。
“航天员准备出舱”。声音传向北京,人们已按捺不住狂跳的心情。
“出来了,看,航天员出来了!”5:39,记者们的镜头齐刷刷地对准了直立着的神舟六号返回舱,对准了已打开的舱门,对准着站立出来的航天员,对准着回归祖国的骄子——费俊龙、聂海胜。
镁光灯齐闪,欢呼声齐喊,掌声齐鸣。
此时,有多少中华儿女昂起了头;此刻,又有多少华夏子孙掉下了眼泪。
激动吧,欢呼吧,所有的一切都是应该的。
今天的月亮真怪,大大的,红红的,此时正降至西方天际,被彩云包围着,真像初升的太阳;此刻,真正的太阳已从东方冉冉升起,更大,更红。
日月同辉,然也。
日光和月光同时照耀着傲立着的神舟六号返回舱,照耀着刚刚起飞的、载着两名英雄航天员的直升机,照耀着仍在忙碌着的航天人,照耀着正在腾飞的祖国大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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