近来,随着17卷久佚海外的《永乐大典》影印出版,以及国家图书馆《永乐大典》(以下简称《大典》)(副本)原本首次公展,《大典》引起社会各界的普遍关注,新闻媒体更是大量加以报道。但这些报道中有些问题需要澄清,以免以讹传讹。 一、《大典》收书数问题。媒体报道《大典》的收书数有三种情况:七千多种,七、八千种,八千多种。这些数据都从哪里来呢?是否可靠呢?实际上,对《大典》收书数的估计,最早是张忱石先生在《永乐大典史话》作出的,其原文为:“据不完全统计,当时辑入(《大典》)的图书……达七、八千种。”由于在张氏之前,历史上并无关于《大典》收书数的明确记载,那么,张氏的估计是如何得出的呢?据本人分析,不外有两种可能:其一,他是对残存《大典》(约占原书的百分之四)中所收之书作统计得出的这一数据。然而,尽管《大典》所引书书名均用红字标示,但由于其引书时所写书名往往不规范,如:书名采用简写、以作者代书名等,以致一种书有可能写成多个名称,或者多种书写成一个名称,要对其收书数作统计显然是相当费时费力的工作。如果张氏真作过这样细致的统计,那么其统计数应该是较为明确的多少种,而非大约的七、八千种。而且,只是据《大典》百分之四的篇幅来统计《大典》的收书数,显然与《大典》全书的收书数有不少差距。如果他没作过这样的统计,那么他的估算数据就更不可靠。其二,依据明正统六年(1441)编的《文渊阁书目》(收书7311部)所作的估算。《大典》是据明初宫廷藏书而编的,而《文渊阁书目》是明初宫廷藏书目录,因而《文渊阁书目》的收书数能大致反映《大典》收书数。这一思路是对的,但其所作的估算是不准确的,因为:首先,《文渊阁书目》收书虽有七千多部,但其中多有重复之书,实际收书只有5745种。其次,《文渊阁书目》是正统六年编的北京宫廷藏书目录,与永乐初修《大典》时已经有一段距离,而且这中间还经历过一次迁都,原南京文渊阁藏书有一部分随之移至北京,因而《文渊阁书目》所收书与修《大典》时南京文渊阁藏书肯定会有不少差距。所以据《文渊阁书目》收书七千多部来估算《大典》收书七、八千种是不合适的。 实际上,张氏对自己的估算也颇为谨慎,称之为“不完全统计”。只是后来的引用者,均抛开这前提,进而衍成七千多种、八千多种等提法,显然更不合适。 二、《大典》副本的散佚问题。目前学界多将《大典》的最后散佚归咎于1900年八国联军入侵北京,认为最罪大恶极者为八国联军(媒体亦多据此报道)。事实上,杜泽逊先生早已撰文反驳了这种观点:《永乐大典》的确毁于1900年庚子事变,地点也的确在翰林院,但翰林院被焚却与八国联军没有直接关系。因为纵火者应为围攻使馆的国人,而八国联军攻入北京,则在翰林院被焚的54天之后(载今年2月26日《中华读书报》)。也许有人会认为:翰林院被焚是由于使馆区内外国人抵抗国人而引起的,而且在外国人占据翰林院期间,还擅自盗走了一些《大典》,因而,外国人应对《大典》的最后散佚负责。本人认为,《大典》的最后散佚确实与外国人有关,但要真正追究《大典》散佚的责任,则国人更大。这就像是100米的墙,国人已推倒了90米,最后外国人来与国人一起推倒了最后10米,谁应负主要责任呢? 《大典》副本共有11095册,明嘉靖后一直藏于皇史,清初移入翰林院。乾隆时清点,已只有9千余册。光绪元年(1875),只剩下不及5000册。光绪三年,只剩下3000余册。光绪十九年,只剩下600余册(一说800余册)。1900年庚子事变,剩余《大典》一部分被焚毁,一部分被盗掠。宣统元年,清点翰林院残存《大典》,只有64册。从光绪元年到十九年,《大典》散亡了4千余册,均为国人所盗去,这是有史料记载的,如:光绪十一、十三年,文廷式借读了《大典》300余册,而盗走了100余册。倘照此下去,《大典》之命运,没有庚子事变,也一样要走向最后的散佚的。 《大典》的最后散佚确实是因1900年庚子事变翰林院被焚,但当时翰林院中只剩不到十分之一的《大典》,十分之九的《大典》在这之前已被国人盗走了。也就是说,最后的散佚,并非是最严重的散佚。由于目前学界与媒体总是在渲染外国人的侵略造成《大典》最后散佚,以至于造*们普遍认为,外国人应对《大典》的散佚负主要责任。显然,这一理解是有失偏颇的。(张升)(来源:《中华读书报》)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