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因为在高墙与高墙之间形成的青石板小路上,转来转去会找不到出路的。 天井,是徽派建筑的一个重要特征。我们徽州的民宅,整幢房屋很少向外开窗,即便开窗也多是一尺见方的小窗。由于窗户小、光线暗,天井就成了采光的主要设施。当然,天井的开设还有“四水归堂”的说法,让四方之财如天上之水,源源不断地通过天井聚集到家中。这是心愿,也是祈祷。 与民宅的小巧精致相比,村庄里的祠堂就要大得多了。作为一个家族祭祀祖先、集会议事的地方,有钱人家是不惜巨资来建造的。几十根粗壮的木桩支撑着宗祠的大厅,就像支撑着家族万世繁衍的血脉。大厅四周的楹联、字幅、牌匾更是治家传世的格言宝典,支撑着家族的人生信念,树立起子孙万代成家创业的信心,鼓励着先人们走出这封闭的山村,从而创造出徽商几百年的辉煌。而辉煌的徽商又走回家乡,带回这文明、这财富、这发达,让我们今天站在这建筑前,感受着几百年的沧桑,感受着先人们的生活创造和艺术创造,感受着这创造过程和结果的久远而醇香。 「画里村庄的雕刻」 寻着一阵悦耳、熟悉的雕凿声,我欣然走进一栋老宅。一位雕刻师正在专心致志地雕刻,那神情、那投入,包括那清脆的雕凿声让我怦然心动。其实,在我们徽州,只要信手推开一扇宅门,你就等于进入了一个雕刻艺术的陈列馆,触目之处全是雕刻。大门门罩上的砖雕、围栏花窗上的石雕、门窗拱梁上的木雕,人称“徽州三雕”。雕山水草木、雕飞禽走兽、雕人物戏文。真可谓无所不有、多姿多彩。 徽州民居的砖雕主要用在门罩门楼上。依照门罩门楼的大小,砖雕图案的取材也是多种多样。但不管取材如何,都无一例外地体现了房子主人求“福”、求“禄”、求“寿”的美好愿望。 石雕的应用比之砖雕更普遍、更宽泛。那高高耸立的牌坊,祠堂门楼前的石鼓、石狮,特别是那各具特色的深院宅巷中的石雕窗和祠堂照壁上的石雕图,或圆或方,或如扇面,或如云朵,无不精雕细刻,把一幢幢古宅雕饰得古朴典雅、文采飞扬。 如果说,三雕是我们徽州文化中的经典,那么,木雕又是三雕中的经典。人称“三雕第一楼”的卢村志诚堂,其精华就是木雕。据记载,当年建造这座楼房,仅木雕一项就耗时二十五年。记得小时候,我只要一有闲空就跑到志诚堂看木雕。这里的木雕不仅雕刻工艺精湛绝伦,而且雕刻内容宽泛,有民间传说,有历史人物,有古装戏剧。总之,它就像一部中国历史文化和传统礼仪的教科书,让你在欣赏艺术美的同时,又长了许多知识。 今天,当我再一次站在这精美的雕刻前,再一次触摸着这些凸凹的艺术珍品,我突然有一种打开心窍的兴奋。我除了感叹几百年前的先人们非凡的艺术创造力之外,我更钦佩他们以苦为乐、锲而不舍的人生态度。如果没有他们对生活的强烈感受和热爱,怎么肯花几年、甚至几十年的时间于一块木头、一块青砖、一块顽石。而这一木一砖一石或许就是他们的整个人生、整个世界。这里分不清是痛苦还是快乐、分不清是现实还是追求、分不清是艺术还是生活。他们分明就是在雕刻着自己的人生。这些,也许正是我苦苦追求的艺术真谛。 「画里村庄的古桥」 小时候,爷爷给我讲过一个故事:有一条小路,曲曲弯弯地从山村里走出来。走到了新安江,被湍急的江水挡住了脚步。桥来了,背负着小路过了江,送到对岸的绿草地上,让小路又远远地奔向了山外。这座背着小路过江的桥就是徽州古桥。 现存我们徽州境内的古桥,多达一千零五十四座,大都建成于徽商鼎盛的明清时期,是徽州文化中不可多得的人文景观。这些古桥或横跨于崖壁涧溪之上、或长卧于古驿阡陌之中、或点缀在村落的水口园林之内,且造型多样,设计精巧。有拱桥、曲桥、平桥、月桥,更有众多的廊桥、亭桥,真是千姿百态,各呈风格。 徽州古桥以石拱桥为最多。而且使用的石材基本上都是我们徽州的赭石和青磨石。精湛的建筑工艺,特别表现在桥基和桥拱上。水下的桥基大都采用条石码砌;桥拱的结构除了需要精确的计算,还采用了滕汁、糯米粥和石灰搅拌的特殊材料密缝,从而使这上千座徽州古桥,虽经几百年的洪水冲击和风雨洗礼,依然坚固如初、巍然挺立。对于廊桥、亭桥,却是徽州古桥中的典范。在石拱桥上建廊建亭,又在廊亭内打造长条木凳,让桥既可引渡行人,又为行人遮阳蔽雨、停足歇脚,还增添了建筑工艺上的美感。这种以人为本的人性化、个性化设计,在古老的徽州、在数百年前的古桥建造上,得到了充分的表现。 于是,有多少徽州男人的匆匆步履从这一座座古桥上远去,又有多少徽州女人送别和期盼的眼泪在这古桥旁抛洒。古桥承载了艰辛,也承载了希望。岂不知,这些徽州女人们用泪眼送走的是布衣草鞋的山民,迎来的却是衣锦还乡的徽商。他们把桥当成自己的人生驿站,在家乡不断建桥修桥,还在桥上修建佛龛供奉神灵,以祈求平安、走向富裕。正如现代文学史家唐弢先生所说,桥代表了改变,象征着飞跃,是向前者愿望的化身。 如今,我又站在这背着小路过江的古桥上,用我的心与古桥对话、与历史对话。千百年来,山村里的徽州人正是靠桥的引渡,才能从封闭走向开明,从此岸的荒芜走向彼岸的绿草地。没有桥的引渡,徽州的生命只能停留在衰老的山村。 而我今天也正是在这桥的引渡下,从此岸到彼岸、从今天到历史、从家乡到山外、又从山外走回家乡。走进这白墙黛瓦的皖南,走进这精雕细刻的徽州,走进这浓墨淡彩、积淀深厚的中国画里的村庄。 < 1 > < 2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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