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新一轮的探险。殖民者就是用这种手段逐步深入巴西腹地,蚕食印第安部落领土,到17世纪中叶,“旗队”的地盘已从圣保罗附近的大西洋海岸扩张到安第斯山脉-亚马逊河一线。 从理论上讲,连接里约热内卢和巴西内陆省份米纳斯·吉拉斯州的40号国道基本上同两三百年前的“王家大道”(Estrada Real)相重合。来自南美洲最古老地层的黄金、钻石、贵橄榄石和黄玉,从米纳斯矿区(米纳斯·吉拉斯在葡萄牙语中意为“多种矿产”)运到里约,500多公里的山路骡车队要走好几个星期。关于巴西的淘金热,《忧郁的热带》(克劳德·列维-斯特劳斯著)里有一段很有意思的记载:“……(黄金)运输量是如此之大,现在已很难想象,光靠捡拾沿途牲口掉落下来的蹄铁,在当时就足以养活一批人。” 那些掉落在“王家大道”上的蹄铁,想必有一大半是在黑金城(OuroPreto)给钉上的。 黑金城的故事始于1698年。据说,有个名叫安东尼奥的“旗队”随从,在一条小河边喝水时看见,河岸上散布着许多带有奇异的黑色光泽的金属颗粒,他随手捡了几粒,后来才知道,这种表面发黑的金属,真实的成分是黄金。 传说中金子遍地、俯拾皆是的“黄金国度”(ElDorado)就这样被发现了,短短几年内,黑金城迅速建立并成为世界性大移民潮的漩涡中心。在18世纪上半叶,巴西黄金至少引发了三大洲的人口迁徙:在美洲,“旗队”从圣保罗、从热带雨林的各个角落赶来,投奔金矿;在欧洲,葡萄牙人从大西洋另一边飘洋过海涌入巴西,投奔金矿;采矿急需大量劳力,对非洲黑奴的需求量激增,于是非洲至巴西的海路成了贩奴热线。 从黑金城到里约港的“王家大道”则成为一条黄金热线。黑金城出产的黄金,未出矿区先要过一道关,官家就地抽走20%———这是雷打不动属于葡萄牙王室的“五分之一税”。在通往里约的半道上还有一道关,金条要再被抽走20%,其中一半被驻站官兵瓜分,另一半充公上缴。剩下的黄金到达里约后便立即装船运往葡萄牙。 18世纪中期,里约人口仅有2万,纽约也不过5万,而距离里约513公里的黑金城却拥有11万人口。在发现加利福尼亚和澳大利亚金矿100多年前,黑金城所产的黄金一度占到世界黄金总产量的70%,在整个美洲大陆,黑金城是最大、最富有的城市。 但现在的黑金城面积还不如纽约的中央公园,5万人口中相当一部分还是外来的学生。这里的黄金在18世纪末就已采尽,城市应黄金之运而生,它的黄金时代也随着金矿的枯竭而一去不返。到18、19世纪之交,黑金城人口锐减,城市几乎停止运转,它的“表皮”像化石一样冻结在了18世纪。 现在的黑金城是个宁静的“露天博物馆”。一眼看去,它活脱脱仿佛一座南欧古城,而不是新大陆的城市:坡度很陡的街道随地形高低起伏,巴洛克式天主教堂的曲线轮廓统领着城市天际线,还有广场、喷泉、卵石路、灰泥红瓦的民居,这些城市“硬件”所构成的是一个足以乱真的“欧洲”式符号系统,如果把它原封不动搬到葡萄牙或西班牙、意大利,大概不会有多少突兀感。 但这个外壳具有很大的欺骗性。首先,在黑金城的全盛时期,这里街道上行走的十有八九不是白人。奴隶与白人的比例高达5∶1,一个白人即使再穷,通常也有两三名黑人或混血奴隶伺候身边,由于白种女人稀缺,而热带的道德风尚又相当的松弛,便大量地出现了黑人与白人、印第安人与白人乃至黑人与印第安人的混血儿,种族构成十分混杂。 淘金工作几乎全由奴隶完成,甚至城里那13座巴洛克教堂也基本上是从未到过欧洲的混血奴隶的作品。著名雕刻家、建筑师安东尼奥·佛朗西斯科·里斯本就是一个白人木匠与混血女奴的私生子,因为天生残疾,他的绰号阿莱哈丁诺(“小跛子”)比本名更有名,他40岁时染上一种全身溃烂的奇症,手指严重扭曲,工作时不得不让助手把钉锤、凿子用带子捆在手腕上。他的腿不能直立,只能跪着工作,到后来只能躺着进行雕刻;脸也因病而变形,变得丑陋不堪,为了不吓着别人,他在头上套了一只仅露出眼睛的布袋,平时只在夜晚工作,出门时总是坐在轿子里,避免被人看见。就是在这样艰难的条件下,阿莱哈丁诺在黑金城完成了一系列精美的教堂雕刻,在巴洛克的繁复形式中注入“罗可可”的流畅元素,创造出巴西式的巴洛克风格。这个从未受过专门教育的艺术家在身后得到了“巴西的米开朗琪罗”的称号。 阿莱哈丁诺的代表作是大广场附近的“阿西西的圣方济各教堂”。为使教堂主体看起来更突出,他创造性地把通常是方柱体的钟楼改成了圆柱,并让钟楼的位置略退后一些。 黑金城有一座由黑人出资兴建、专为黑人祈祷之用的“金色圣欧菲姬妮教堂”。它的建造者是一个传奇式的黑奴,名叫佛朗西斯科,他原是非洲安哥拉一个部落的酋长,整个部落都不幸落难,被拐卖到黑金城当了淘金奴。在黑金城,金矿主通常会采用一种奖励机制来刺激奴隶劳动,根据生产量,奴隶可以得到微薄的报酬,挖出的金子越多,收入的金子也越多。或许因为机缘,酋长的收成出奇的好,几年下来,他用积攒下来的黄金赎回自由身,然后赎出他的儿子,再逐一赎出整个部落。他们共同凑钱造起一座属于自己的教堂。欧菲姬妮本来是一位努比亚(东非古国)女王的名字,她成为流落巴西的黑奴的保护神,名义上却披着欧洲天主教圣女的外衣。供奉在圣欧菲姬妮教堂里的这位非洲女王,是一个黑人女性的形象。 非洲文化渗透进了欧洲人的宗教。耐人寻味的是,“金色圣欧菲姬妮教堂”里还有中国人的印迹。那是悬挂在教堂侧墙上的四块木屏壁画,据说作者是从澳门到巴西淘金的中国工匠,其中一幅画着《鲁滨逊漂流记》的场景,另有一幅天主教节日的画面,几个长辫马褂、中国人打扮的看客好奇地站在一旁观望。壁画上,红底黑线的图案还真有点中国工笔画的味道。 18世纪中叶,中国正是乾隆年代,画上那几个飘洋过海来到“新大陆”的中国人,他们面对遥远而陌生的新世界,是怎样的一种心态?在那场席卷美洲、欧洲、非洲人的淘金热中,居然也有中国人的身影,尽管那只是一种边缘的观望姿态,中国人并非与那个时代的“全球化”经济链完全无关。 黑金城的故事在100多年前就已结束。流过里约的黄金却成就了里约在19世纪的迅猛发展。鲜为人知的是,流入葡萄牙王室的那部分黄金,还影响了后来的英国工业革命,乃至间接影响了全世界———当时负债累累的葡萄牙王室把大部分黄金用于偿还借自英国的款项,间接地为工业革命助了一臂之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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