变法景象。
胡同
“胡同”一词源于蒙古语,其原始读音是“Hottog”,意为“水井”或“居民聚集地”,对它的另一种阐释是“胡人之同”,即言明它是蒙古人聚结同处的水源,与汉人无关。这一元大都时代的建筑遗产,而后化为满人的温暖家园,最终才变作汉满杂居的地点。但胡同不仅是居住之地,更是穿越之地,作为一种狭小的马路,它要向马车、轿子和行人提供出路。它在现代化进程中繁殖出六条超级胡同,有序地环绕着中心,构成互相递进的回型道路,仿佛是中央政府的六条腰带,在白昼里高声喧哗,而在黑夜中放射出耀眼的光芒。它的拥堵和流畅,都是胡同本质的一种夸张流露。
地图
北京的中轴线和六道环线的复合体系,拥有无可争议的大地型地图的特征,与上海和广州截然不同的是,在北京开车无需地图,也无需职业引路人的帮助。它的六道环线就是最鲜明的地理标志,仿佛是一些粗大的经纬线,为驾车人定位和指示方向。
墙垣
从另一视角加以观察,六道环线犹如六座以车流构筑的红墙,拱卫着明成祖遗留的瑰丽宫廷。环线的这种墙垣特征,为圈地运动的历史做了见证。六道路墙,恰好留下了六次圈地浪潮的明晰踪迹,并成为土地价值标定的界线。它是地方政府出售地皮和房地产开发商进行标价的标准,同时也是阶层分野的界限。随着环线的外推,北京地皮的价格逐层下降。环线就是地价的核定者,以及核定的地理依据,向市民宣示着各级城区的至高利益。
包布
越过朝阳门、宣武门、复兴门和安定门,北京城市地界在不断扩大,但它的中心却永恒不变。它坚硬地伫留在旧皇城的领地,构成一个强大的时间幻象。北京的城规格局,就是用六层现代化的“环线”包布,依次裹住了古老的内核。这种“包布效应”维系了旧国家美学的理念。但令人惊讶的是,国家大剧院“巨蛋”方案破坏了传统游戏规则,它仿佛是一个隐藏在中心的美学炸弹,以解构置身于中心的宫式建筑。
上述关于北京的六种比喻,向人们描述了这个地理学的父权体系。我们看到,城市坐落在家族空间道德秩序之上,它一方面由中心向外扩张,一方面却高度内敛和自我投射,维系着水泥意识形态的强大引力,也标定了贵贱、尊卑、远近和亲疏的人际关系。按照旧帝国空间逻辑,它只能拥有一个不朽中心,聚集着行政管理的最高威权;它既是城市生长的起点,也是其功能指向的终点。这与布尔乔亚梦想不谋而合,却与晚期资本主义的信念相悖。但北京的同心圆环线是难以无限增长的。它的牛顿引力体系已经濒临破裂边缘。地理扩张将加大离心力,并分裂出四五个新的功能中心。它们将沿着各条环线分布,以购物、商务、体育和文化的名义组合,有效地分解建筑的中央集权,并最终实现梁思成所指望的新空间革命。
(东方早报 朱大可)
(来源:人民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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