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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们发现:嘉靖云冈堡的前身是一座叫作“石佛寺”的废弃旧堡。当时旧堡已经“累年风雨推坏”,新筑工程“随其规模”,是依照原样进行的重建。整个工程,历时七年。从此,才有了“云冈堡”之称,云冈石窟也因此定名。 云冈二堡,目前上堡基本完整,下堡几近湮灭。为我们提供其整体形制信息的,是一幅老照片,那是1939年秋日本人拍摄的航空照,刊登于长广敏雄《云冈日记》。依据照片记录和对现存遗迹的测量,我们绘制了下面的“云冈堡图”。 图中,连接上下两堡的夹墙,属于万历筑堡工程的附属设施,目的是屏护上下山之路的畅通,保证二堡间的相互联系与援助。今天,山上的夹墙犹存,山下的夹墙与堡墙,只剩下了东南角部分,呈“ ”型。其中,南北向的土墙,是嘉靖堡东墙的南半段,实地测量,残存49米。墙体分为两重,外层(东侧)斜压内层(西侧),土质混杂,夯筑疏松;内层的土质纯净,夯体坚硬。这一现象表明,被包压的夯土比包压它的土层更古老。就是说,嘉靖堡墙内包裹着石佛寺堡墙。 石佛寺堡之筑,诸书没有记载。其最早记录,见于明成化十年(1474年)成书的《山西通志》。卷3《关塞》曰:“石佛寺口,在大同府城西三十里,左卫东一百十里,有墙堡。”卷4《驿递》:“大同行都司十三铺,俱三十里至。……西路七:石佛寺铺、高山站铺、左卫北门铺……”可见,石佛寺堡既是一个关口,同时也是铺递(驿站),驻有驿卒和守关之兵。此外,《明宪宗实录》卷245记成化十九年(1483年)秋,镇朔大将军朱永奏:“大同东西延袤千里平漫,居民星散,无险可守,宜及此闲暇修治边墙,及增筑野口、宣宁、四方涧、石佛寺六堡。虏至,驱人畜入其中,既可以自固,亦可以伏兵。”所谓“增筑”,是指对旧堡的增高增厚夯筑,说明当时石佛寺堡的堡墙比较低矮,不足以固守。上述史料显示,石佛寺堡早于云冈堡近一个世纪已经存在。 按照明清方志的惯例,对本朝的建筑工程,一般都有记载。石佛寺堡周长约五百米,工程规模不能说小,而成化距有明开国适才百年,对此仅言“有墙堡”,不讲建于何时;且当时已经破弊,需要增筑。显然表明,那不是明代的建筑物。《明神宗实录》卷22中,载有万历二年兵部的一道回复,讲:“修理大同沿边墙堡,限以五年报完。……但向来所筑边墙,俱欠坚固。”文中“向来”二字,有些含糊,却用意明显,表达了兵部对大同边墙屡修屡坏的不满。由此透露出明代大同筑墙工程的缺陷与特征。据此可以判定:云冈下堡残存的石佛寺堡旧墙,建筑于明朝以前。另据曹衍《大金西京武州山重修大石窟寺碑》:天会九年(1131),“元帅府以河流近寺,恐致侵啮,委烟火司差夫三千人,改拨河道。”改拨后的河道,就是今天的十里河云冈段。其故道在石窟前二十五米以南(经1993年发掘证实),石佛寺堡正好坐落其上。由此断定,该堡的筑立时间,是在金初南移河道之后。 《辽史》卷48《百官志四》曰:“不能州者谓之军,不能县者谓之城,不能城者谓之堡。”堡是最小一级的城镇建制,具有军事防御性质。检阅《金史》、《元史》,金代的城堡建设较多,特别是中后期,来自蒙古高原的压力越来越大,在西京北境设立了两路招讨司。《金史》卷44《兵志》曰:“西北路者置于(应)桓州,西南路者置于(桓)丰州,以重臣知兵者为使,列城堡濠墙,戍守为永制。”桓州,在今内蒙古正蓝旗;丰州,在今呼和浩特东。大致在金世宗大定年间(1161~1189年),北边一线初步构筑起城堡、濠墙等防御体系。章宗即位(1190~1208年)以后,北疆形势更趋紧张,进一步加强了边防建设。元代罕有城堡建设,蒙古人灭西夏、金源、南宋,建立统一的大元帝国,对外始终采用的是一种秋风扫落叶式的骑兵攻击战术。元朝统治者视山西为其腹里,往日的战略地位已失去意义,于是罢置西京,改设为大同路。所以,元代在大同城西建堡的可能性几乎为零。由此分析,石佛寺堡之筑,当在金朝防御蒙古南侵之时。 五世纪末,武州山石窟寺达到鼎盛。不久,北魏灭亡,石窟寺被弃荒边陲。隋唐及其前后的五百年,云冈石窟的梵音唱晚之声,再没越过雁门山峦。直到辽兴宗重熙十八年(1049年),皇太后发愿重修大寺,一时间,十寺郁立,佛国复兴。怎奈,好景不长。“亡辽季世,盗贼群起,寺遭焚劫,灵岩栋宇,扫地无遗。皇统初,缁白命议,以为欲图修复,须仗当仁,乃请惠公法师住持。师既驻锡,即为化缘。富者乐施其财,贫者愿输其力,于是重修灵岩大阁九楹,门楼四所,香厨、客次之纲常住寺位,凡三十楹,轮奂一新。又创石垣五百余步,屋之以瓦二百余楹。皇统三年二月起工,六年七月落成,约费钱二千万。自是,山门气象,翕然复完矣。”曹衍《金碑》所谓“山门气象,翕然复完”者,实际上指的只是第3窟外的“灵岩大阁”及其附属建筑,一座寺院而已。 从1147年曹衍撰《金碑》,至于明末近五百年,云冈石窟阒寂无闻。期间的历史,我们今天仅了解部分片段,大致线索有三:首先是军堡的建立。大约十二世纪末建立的石佛寺堡,其北墙距昙曜五窟仅三十余米,实际上等于侵占了石窟西区。这样,一方面说明当时云冈西部寺院已经久废,并无兴复;另一方面,戍守兵卒的入驻,军事形势的恶化,必然使原本衰微的石窟寺雪上加霜,日益萧条。进入明代,石佛寺废堡被当作关口、驿站使用。嘉靖重修云冈堡,石佛寺的香火人气仿佛有些回升。万历筑堡山顶,又增筑二堡间的夹墙,而下堡两翼向北的夹墙,一墙在第31窟,一墙在无名窟旁,遂将整个石窟区域截为三段,彻底破坏了北魏以来依山凿窟、傍窟建寺的传统布局。从此,云冈的西半壁石窟沦为兵营、马厩。清代,则为贫寒村民的居址。 第二是全真道的进入。十三世纪以后的历史,我在《全真道与云冈石窟》(载《中国文物报》2004年11月5日)一文中进行过考述。此录金末刘祁《归潜志》卷9的一则故事:“李氵解公渡因游圉城,会云中一僧,曰德超,谈及乡里名家刘、雷事。公渡留诗云:邂逅云中老阿师,里人许我话刘雷;略谈近日诸孙事,颇觉襄怀一笑开。”故事发生在金朝迁都汴梁(今河南开封)以后。圉城,在今河南杞县南;云中,是大同市的旧称;刘、雷,指大同府的两大儒学名门,刘祁即在诸孙之列。大同籍沙门德超,老年云游,反映的正是《至元辩伪录》所载:蒙古大举“兵火已来,精刹名蓝率例摧坏”;西京地区佛寺,“兵火之后,无僧看守”的这种僧人逃遁的情状。于是乎,全真道士住进了云冈石窟。随后,在云冈东部留下了“碧霞洞”、“云深处”、“山水有清音”等遗址。 第三是佛僧的再起炉灶。忽必烈至元年间(1264~1294年),西京大华严寺慧明大师僧徒,重新收复了石佛寺。大约当时因无力修复灵岩大阁,于是佛寺改以第5、6窟为中心,而“石窟寺”亦改名为“石佛寺”。从此,云冈变作山野小寺,庄严气象淡矣。这样的惨淡景象,大约元末《析津志》作者熊梦祥来云冈录取《金碑》时,清康熙初江南名士朱彝尊客游大同时,都曾感慨。以至竹坨先生《云冈石佛记》,开宗明义曰:“云冈之寺有十,建自拓跋氏,今之存者,特其一耳。” 明清云冈,是和尚与道士相邻为伴、和平共处的岁月。洪武“二十七年正月,命礼部榜示天下僧寺、道观。……其一、二人于崇山深谷修禅及学全真者听,三、四人勿许,仍毋得创庵堂。”(《日知录之余》卷3《禁僧》)。这样的诏令,奠定了云冈寂寞的基调。不过,在云冈东部,很可能道教的余温还曾持续了一段时间。我们翻阅云冈诗文,会发现一个有趣的现象:明代大同文人题咏的“云中八景”中,以“石窟寒泉”为一景,描写的是云冈第2窟“寒泉洞”的景致,追求的依然是道家闲云野鹤式的逍遥;到清代,“石窟寒泉”退出了“云中八景”,取而代之的是“云冈佛阁”和“石窟摩云”,描写的是顺治年间宣大总督佟养量所修的第5、6窟阁楼的风景。明清两朝官宦文人,对云冈审美时尚的这一变化,根源来自于现实,是石窟寺历史的折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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