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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果你生活在2073年,出门就必须带上笨重的“防酸伞”。那是一种防腐蚀金属制成的组合伞,伞的边缘还套上长长的封闭式圆筒,以防你的身体被酸雨溅湿。如今的酸雨已经不像70年前,只能令PH试纸变红;如果你被2073年的酸雨打一下,身上立刻会出现一个冒烟的窟窿。
由于全球干旱,酸雨并不常常出现,但你上学、放学必须背着防酸伞拼命地奔跑,耗费在路上的时间越短,危险就越小。当然你也可以乘坐“防酸车”,但全防酸的金属车造价昂贵,车费也不是一般人能够承受得起的。所以尽管路远,康达还是坚持跑步回家。
“我回来了!”康达推开全金属防酸门,走进那个狭小的“家”。
2073年的房屋也是防酸金属制成。康达的家只有20平方米,这已经花去父母所有的积蓄,还有32年的贷款需要偿还。如果你想住上大房子、开上好车子,唯一的一条路就是学习。有本事才能找到好工作,有好工作才能买好房子。
鸡鸭鱼肉是没有的,防酸棚里饲养的家畜是高收入家庭的奢侈品。康达抓起人造的营养丸吃了两粒,保证夜晚学习的卡路里。拿出课本刚看了一行,爸爸的大嗓门就响起一
“听说了吗?今天市里死了个人。”
“怎么死的?”妈妈的尖嗓子响起,她就对这种事感兴趣。
“一个男孩渴极了,趴到河边喝了一口……”
“吓!”妈妈尖利的嗓音在狭小的空间里回荡,“河水也是强酸呀,一喝还不……”
“内脏全烧坏了,他妈妈哭得死去活来!”
“如果有钱就好了,”妈妈叹气,“有钱就可以买淡水一这让我想起了周明。”
爸爸突然不说话了。
“你还记得周明吧?”妈妈自顾自讲下去,“咱们上学那阵,他使劲追求我。我也真是瞎了眼,光看外表不看潜力,挑中了你这个绣花枕头。现在可好,人家开防酸制品厂,发了大财。而你呢?还让我们母子俩生活在这个狗窝里……”
“怎么啦?”爸爸的嗓门提高,“人家有钱你去找他呀?”
妈妈软了一下:“我不是这个意思……”
“不是这个意思是什么意思?”
康达实在忍不住,大叫一声:“爸爸妈妈,你们还想不想让我学习了?我要是学不好,你们就住一辈子狗窝吧!”
爸爸妈妈一愣,噤声了。
康达带着火气继续看书。看了两行,爸爸妈妈的声音又响起。不是大声,是压低了声音,像两只蟋蟀一样叽里咕噜。那声音经过墙壁、房顶、地板的反射,不断地混合、壮大,钻进康达的耳朵。
啪!康达把课本一摔,使劲往床上一倒。爸爸妈妈面面相觑。
康达每天都拼命学习,但他感到离目标越来越远。生活在这样一个蜗牛壳般的家里,又有这样两个庸俗不堪的父母,他怎么能安心学习?这次测验的成绩又不理想,康达推门回家,脸上阴云密布。
爸爸妈妈却艳阳高照,爸爸穿上西服,妈妈甚至穿上了最喜欢的红色旗袍。
“康达,营养丸在冰箱里,”妈妈吩咐,“自己用微波炉热热。”
“去玩,”爸爸兴高采烈,“倪伯伯家今晚举行舞会,邀请我们参加。”
“倪伯伯?倪妮的爸爸?”康达想想说,“他家比我家大不了多少,怎么举行舞会?”
“把家具叠放起来,腾出30平方米的空间,”妈妈兴奋之情溢于言表,“你知道,自从30年前酸雨成灾,我们平民老百姓就没有机会跳舞了。今天我要和你爸爸去尝尝鲜。”
砰的一声门关上,世界清静了。
康达从冰箱里取出营养丸,凉冰冰地抛进嘴里当晚餐。摊开课本,他甚至觉得缺了什么:太安静了!但很快他就习惯了,并且发现安静是学习的最佳辅助剂。平时要到晚上10点才勉强完成功课,今天晚上9点就全部结束。爸爸妈妈可能还在狂欢,康达就打开电视看起来。电视啊电视,久违了!
看到晚上10点,爸爸妈妈还没回来。康达不想等他们了,关灯睡觉。不知过了多久,他迷迷糊糊地听见房门嘎吱一响,是爸爸妈妈回来了吗?怎么没有脚步声?
咣当!寂静中一声炸响。
“笨蛋!”妈妈压低的声音,“鞋子都拎不住,你想吵醒康达呀?”
原来爸爸妈妈把鞋脱了走进来,怪不得没有脚步声。康达又像回忆又像做梦,脑海中出现电视镜头:丈夫半夜归家,拎着皮鞋踮着脚,做贼一样……
从那以后,爸爸妈妈找到了新的娱乐方式,每天晚上都出去串门。有时候是别人邀请,有时候是他们不请自去。康达对他们这种小市民的行为很不以为然一把时间浪费在无聊的玩乐上,怪不得一事无成。但康达没有说什么,因为他隐藏着一点私心:爸爸妈妈不在了,他就安静了。
时光飞逝,转眼到了期末考试。学习是否有成效,这是一个非常好的检验机会。
“康达,营养丸在冰箱里,”妈妈还是那句话,“爸爸妈妈去倪伯伯家打麻将,你别等了。”
两人转身要走,爸爸突然回头问:“康达,明天是期末考试吧?”
康达还没回答,妈妈一拧爸爸:“老不死的,你想让倪伯伯三缺一啊?快走!”
爸爸妈妈出去了,康达苦涩地笑笑。他这次有信心考好,但为什么考好呢?就为了这两个只知道跳舞、打麻将的人?有时候康达甚至怀疑他们是不是自己的亲生父母。
用过“晚餐”,康达最后一次看书。没错,书上的每一个字都牢牢地印在脑海中,如果他考不好,就没人能考好了。康达今天准备早睡,刚一躺下,就听见窗户上响起轻微的声音:噗、噗、噗。
“下雨了?”康达一惊,坐起来。
是的,舷窗似的圆形防腐玻璃上,一滴一滴地出现了红色的酸雨。康达走到窗前:天空红云密布,闪电在云层后面若隐若现。已经很久没下雨了,从云层的厚度看,今天可能会下暴雨。
康达立刻想到爸爸妈妈:“他们没事吧?”想完自嘲一笑:“你还替他们担心?他们正在倪伯伯家杠上开花呢!”
康达的猜测不错,酸雨是越下越大了。硕大的雨滴密密麻麻地从天而降,仿佛云层悬崖上倾斜的红色瀑布。这是几年未遇的狂暴酸雨,地上都积起了红流。
雨声很大,康达翻来覆去睡不着,脑海里全是爸爸妈妈的身影。
康达抓起电话,想确认爸爸妈妈没事。
“倪伯伯吗?我是康达,”康达对话筒说,“我爸妈好吗?”
“你爸妈?”倪伯伯的声音,“他们不在这里呀。”
“不在?”康达一愣,“他们不是说,到你家打麻将去了吗?”
“这不可能,”倪伯伯断然否定,“明天倪妮就要期末考试了,我怎么可能邀人来打麻将?”
康达的眉头皱起来了:爸爸妈妈没有去打麻将,那他们去了哪里?
略一思索,康达给其他邻居打电话一
“刘阿姨吗?我是康达。我爸妈有没有去你家……噢,没有,对不起,再见。”
“张大爷,我是康达。我爸妈在不在……不在?”
“唐叔叔,我是康达……”
打遍了整个社区,都说没见过爸妈。康达真的担心起来:爸爸妈妈到底去了哪里?他们为什么说去打麻将?是撒谎,还是……半路遭遇不测?
暴雨来得快去得也快,半个小时后,雨过天晴。所谓“天晴”,不过是薄薄的红云后面透露出淡淡的月光。穿上防酸鞋,康达出门寻找父母。
社区公园灯火通明,防酸凉亭周围挤满围观者。警察在维持秩序。人们议论着:“哎呀,真惨啊!”
“就是,这么晚还出来散步,正好遇上暴酸雨。”
“他们打着防腐伞呢,可惜地上积了酸水,腐蚀了他们的鞋、脚,他们倒在地上,被酸雨吞噬了。”
康达上前一瞧:是的,凉亭里有两个人抱在一起,已经被酸雨腐蚀得分辨不清了。但从防腐伞下的衣服,康达还能看到一点红色一妈妈的红色旗袍!
他们是爸爸和妈妈!
“有谁认识遇难者?”警察问。
“我!我!我!”很多人举手。一位老者代表大家发言:“每天晚上,我都能看见他们散步,两口子感情真好啊!有一次我和他们聊了聊,他们是为了让孩子有个安静的学习环境,才每天出来散步的。他们就这样冒着酸雨的危险走啊走,直到屋里熄了灯,孩子睡觉,才回家……”
原来是这样!康达惊呆了,泪水止不住地沿着脸颊滑落,咸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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