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日上午,她又被送往位于芜湖市的皖南医学院弋矶山医院。当天下午,患者突然出现意识障碍、抽搐,“与外界相通的管道都喷射状出血”。次日早上,终因抢救无效而去世。
患者最初被怀疑死于流行性出血热。但接下来的事情让人困惑不已。当月9日至17日,与患者有密切接触的五名家属,以及弋矶山医院四名医护人员先后发热,症状非常相似。卫生部后来派出专家组前往调查。
由于那位妇女的任何可采集标本都没有留下,专家组只能采集那九名二代患者的样本。作为赴安徽采集标本的专家之一,张丽娟负责样本的实验室检测。她告诉本刊记者,急性期即初发病时的血清抗体都是阴性,而在三四周之后的恢复期,这些患者的血清抗体发生转化,均变为阳性。他们的血液中,也都发现了嗜吞噬细胞无形体的DNA。
徐建国、张丽娟等人和当地同行的研究最终证实,弋矶山医院这起“群体性不明原因发热”,是中国首起人粒细胞无形体病,也是世界上首次出现人传人的病例。相关论文发表于2008年11月19日《美国医学会杂志》。
危险的立克次体病
无形体病属于立克次体病。这是一类由名为立克次体的原核细菌所致的人兽共患疾病,通常有着并不讨人喜欢的特点:没有特异性的指标作为临床诊断依据,实验室检测确诊需要不短的时间,一开始只能依靠医生的个人经验做出判断。
但医生们通常缺乏这方面的经验,立克次体病也容易被误诊,进而错误地应用药物甚至激素,往往对病人造成更大伤害。
除了无形体病,这个家族的成员还包括斑点热、斑疹伤寒等,其中一些成员在战争年代造成了数以千百万人的死亡。不少立克次体病既能通过蜱、螨、蚤、虱等媒介的叮咬传染,也能通过飞沫等气溶胶、血液及其他分泌物传播。美国疾控中心曾有两位研究人员在实验室感染立克次体病身亡;立克次体病研究的奠基人──美国芝加哥大学病理学家立克次,也正是因为在墨西哥研究斑疹伤寒时感染而在1910年去世。
两年前,张丽娟接触过一例斑点热病例。患者是海南省澄迈县西达农场的一位学龄前男孩,当地气候湿热,滋生了大量的蜱,很多农户的墙上都爬着蜱,蜱吸血之后被拍死在墙上留下的红点非常多。张丽娟说,如果不是亲眼看到,很难想象当地村民生活在那样的一个环境之中。
男孩家养了12条狗,他和父亲每天在田间的鱼塘边吃、住,狗身上到处是蜱。最初,男孩发病,被诊断为阑尾炎,等到在手术台上将男孩腹腔打开,医生才认识到是误诊。又做腹腔探查,发现淋巴结有感染迹象,遂怀疑是猫抓病。但反复调了好几种药之后,男孩还是发烧。原本活蹦乱跳的孩子越来越消瘦、贫血,多器官受累,肝功能损伤,淋巴结开始肿大。不巧的是,后来又发生输血错误。
折腾了一年,男孩才被确诊为感染斑点热。一家人花掉差不多12万元医疗费,但无法挽救孩子的生命。
后来,张丽娟所在的实验室拿到导致孩子患病的病原体之后,又特地到孩子的村子里采40多人的血样,其中包括成人和婴幼儿,如果按照国际上诊断的参考值,几乎100%阳性。
如对症下药,治疗斑点热、无形体病等的药物其实很便宜。“都是农村患者,家里没有什么经济储备,本来几块钱就可以救一条命,结果倾家荡产还命丧黄泉。”张丽娟痛心地说,“不是医疗单位故意这么搞,就是因为误诊。”
脆弱的防线
误诊背后,是公共卫生体系缺失。
欧美国家早在上世纪90年代就已研究无形体病。其中,美国已将无形体病列为法定上报传染病,并将其病原体纳入输血检测项目。
相比之下,中国疾控中心直到2003年SARS爆发之后才在传染病所建立这方面的实验室,且至今未将无形体病纳入法定报告传染病。中国也未进行过全国性的系统流行病学调查,仅有零星数据。例如,天津直属八区县高危农业高危人群的无形体病血清流行率为8.8%;海南高媒介蜱密度地区则达40.5%。
实验室建立之初,张丽娟拿到的经费每年只有5万元,上交5000元管理费,再交纳正常的水电交通费用之后,她几乎不可能出差搞实地调查。按照世界卫生组织生物安全纲要标准,立克次体所有病原体的实验操作均应在三级实验室(P3实验室)进行,但那时整个传染病所都没有经费建P3实验室。
当各省相继出现不明原因发热病例而怀疑无形体病时,各省疾控中心就会将标本送至张丽娟所在的实验室。“各省市问你要东西,你没有。”张丽娟说。回忆起那段受“夹板气”的时期,这位近50岁的疾控工作者仍有委屈。
当时,作为中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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